子晴子合本，〈The Song〉

　　影絃，〈如歌的行板〉01





　　那傢伙並不是叫那傢伙，他有名有姓，叫做天晴。

　　第一次聽到天晴的名字姚子奇絲毫沒有放在心上，即使金皓薰對他百般稱讚，但又如何？他進翱翔天際不是專門來交朋友的，比起把時間花在不相干的人等身上，還不如拿去寫歌。

　　更何況，他家的經紀人是個老好人，被他稱讚過的人沒有千兒也有八百，加上職責所在，必須對外宣傳，有時難免口若懸河了點、言語誇張了點，按照姚子奇的看法……可信度實在有待加強。

　　因此，當關古威一屁股坐在自己身邊，若有所思地說著「我覺得你應該聽聽那個人的歌」，他完全無法反應過來。

　　「誰？」

　　「皓薰沒對你說？」關古威有些訝異。「他正準備簽約的新人，叫做天晴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姚子奇勉強抬起45度角的頭再度埋了回去。「沒興趣。你們中邪不成？一個個跑來跟我講，皓薰要簽約就簽約，除非他唱的是搖滾樂，那我就去跟他稱兄道弟。」

　　「這嘛……」關古威咳了聲，老實地道。「他的DOMO帶裡錄的是民歌。」

　　「……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唱民歌，皓薰燒壞腦袋了嗎……」

　　關古威笑罵，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姚子奇的頭。「你這句話是連我也諷刺進去了。」

　　「不一樣啦哎唷。」一手騰出來護著腦袋，一手歪歪斜斜的繼續寫字，姚子奇忙著替自己辯駁。「阿威的歌我向來喜歡，那傢伙也不知哪裡蹦出來的，哪裡能比。」

　　這幾句話雖然說得有狗腿的嫌疑，倒是真心，他姚子奇誰都不服，就是佩服關古威，向來視他為模仿的楷模。進了翱翔天際的第一天就是跑去跟他要簽名，順便表達仰慕之意。關古威沒什麼架子，又不拘禮節，兩個人很快混了個十足熟，姚子奇對他講話沒大沒小，只是親近的表徵。

　　「算你識貨。」關古威滿意地道。「好啦年輕人，不要老坐這裡寫歌，要多活動，不然筋骨老化得快。」

　　「先擔心自己吧，你不知道年輕人就是有本錢嗎。」

　　「這樣說我情何以堪啊。」

　　「我相信你沒有那麼脆弱。」姚子奇咧嘴一笑。或許是鬥嘴讓他心情大好，終於願意稍微撥點心思給那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，畢竟關古威不會專程跑來找他開玩笑。「那傢伙……的音樂跟我有任何相似嗎？」

　　依他想來，應該是有某些共通點，金皓薰和關古威才會拿他倆做比較吧。

　　「不，你們徹頭徹尾兩種人。」

　　出乎意料地，關古威很快就否決了。

　　「只是怎麼說呢……就是覺得你會喜歡。直覺是沒有理由的。」

　　「好沒有說服力的答案……」

　　「有機會自己體驗一下就知道。」盡到告知義務，關古威伸了個懶腰，站起來。「不打擾你尋找謬思女神了，加油。」

　　不諱言的，關古威一番話的確是激起姚子奇的好奇心，但來不及深究，就被接踵而來的學校考試分走注意力，等忙碌告一段落，這段無關緊要的閒聊已被他不知扔到記憶中哪個角落去了。

　　直到那日，姚子奇興匆匆把寫好的歌交到金皓薰手裡，滿心以為會立刻讓人眼睛一亮，經紀人卻很開心地揚揚手上一疊紙張。「真巧，天晴也才剛給我這個。」

　　前陣子金皓薰放他溫書假，天晴又緊鑼密鼓的忙著接受訓練，陰錯陽差之下，兩個人至今居然未曾正式見面。好不容易回想起天晴是新人的名字，基於某種比較心態，姚子奇抽走金皓薰看過的部分，順口道。「他也寫歌？我瞧瞧。」

　　這一瞧下去，倒是驚訝了。

　　姚子奇看了很久，拿在手上遲遲不放，金皓薰連叫他好幾聲，他才道。

　　「我……想聽聽他唱的歌。」

　　金皓薰笑。「之前要你聽，你不肯，現在又好奇起來了？」

　　說著，挪動滑鼠點開手邊電腦的檔案，音樂隨即流洩開來。「不久前才讓他試唱過，因為是臨時起意，音質不是很好，將就著聽，反正未來還有機會……子奇？」

　　「果然一點都不像……」姚子奇渾然不覺金皓薰的問話，喃喃。

　　那是很清澈的聲音，猶如溫煦的清風，拂過潺潺的溪流，背景有些雜音，反而突顯了歌者的存在感。歌曲本身的旋律輕快自然，甚至是很隨意的調子……之所以這樣判斷，是因為姚子奇注意到，副歌部分，居然有幾個音跟前面小節不同。搞不好這傢伙根本是亂哼亂唱，所以唱到後來根本忘記自己原本唱了什麼……

　　──某方面而言，姚子奇還真是猜中了大部分的事實，這大概也算是一種誤打誤撞的心有靈犀了。

　　任由姚子奇一個人在那裡嘟嚷老半天，金皓薰也不去打擾，直到曲畢，才道。「怎樣，我眼光不錯吧。」

　　「……馬馬虎虎。」沒有正面回應，姚子奇含糊地道。

　　即使是這樣模稜兩可的答覆，金皓薰也滿意。沒有告訴姚子奇的是，他的欣賞已明白顯露在他的表情裡了，縱然嘴上不服，心底恐怕是服氣得很了。

　　證據是，從來沒興趣參加公司內部交流活動的姚子奇，破天荒的出席了天晴的歡迎會。

　　關古威看到他時還吃了一驚。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？」

　　姚子奇難得沒有吭聲，見到他的眼神，關古威恍然。

　　「聽過他的作品了？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

　　關古威想了想，長長地舒了口氣。「有時候真不得不承認，世上的確是有天份這回事……天晴的音樂裡就是有那種討人喜歡的特質，與那是什麼樣類型的歌都無關。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，雖然表現的方式不同，你並不輸他。」

　　姚子奇古裡古怪看了關古威一眼。「我可不是沮喪，你是在安慰我？」

　　「或許只是感嘆罷了。」關古威微微一笑。「因為我一直都只是個很努力的普通人啊。」

　　還來不及回答，視角裡就瞥見了一道天藍色的影子靠近。

　　「關大哥！」

　　據說應該是天晴的陌生少年開朗地向關古威打了聲招呼，而後轉過頭來。燈光底下，姚子奇能夠清楚見到他乾淨的輪廓──這點倒真的是聲如其人了，以及眉梢眼角的陽光。


　　「你是子奇吧──初次見面，請多多指教。」